第六章 一轮明月破云来(三)-《轸花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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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汉不吃眼前亏,她虽刚直却也不傻,不会逞一时匹夫之勇,不若学赤壁之战黄盖诈降曹操,等闹到她姑姑林淑妃那里去,定能还她清白,一挫他的锐气。
她手上一松,肩膀上立即架上三把寒气森森的长刀,几个侍卫从腰间取下绳索将她双手上反过来捆绑结实。她表面屈服,心中委实憋了口怨气,嘴不饶人地骂道:“李璨,你个混蛋,你等着,我会让你后悔的。淑妃娘娘呢,只有见过了林淑娘娘才能定我的罪。”
李璨哼哼一笑,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淑妃娘娘岂是你能见的?你还是等着进监牢见蟑螂老鼠吧。把她带走。”
林月沅口中不停地嚼骂,让李璨好生不耐烦。他粗暴地撕下缠着她手臂伤口的手帕。一股刺鼻的血腥涌入口腔,沾染着她手臂上血迹的手帕已被李璨强硬地塞入自己口中。
她瞪着一双大眼,口中气息被手帕所阻,只能出短促而愤怒的“呜呜”声。士可杀不可辱。她真后悔,早知要受此屈辱,不若拼死一搏。
李璨剑眉轻挑,凤目横扫一众侍卫,侍卫们会意,一刻不敢耽误,将犯人押往临江殿。
彤霞公主一双愁眉快要皱成一个倒八字了,她张了张口想要说话,也很想为林月沅辩白几句,可一看见李璨如刀锋般冷厉的神色,她就吓得不出声音了。
她憎恨自己的懦弱无能,唾弃自己的软弱,她堂堂一个公主连自己的自尊都难以守护,每日如同行尸走肉似的活着。她咬咬牙,逼回了羞愧的泪水,被压抑的灵魂与热血像煮沸了地开水一样,在她胸中沸腾,正义与良知在她心肺煎熬。
她心中朦朦胧胧地萌生了一个大胆而兴奋的想法:她想做一次她平日里最喜欢读的《唐传奇》里的侠士们所做的侠义之事——拯救一个无辜的人。
她不想整日沉浸在幻想里,梦境里她强大勇敢、善良正直,手执一根长剑行走天涯,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现实的残酷往往让幻梦能加具有吸引力,当她见到林月沅,像月光般光明却不刺眼的神采时,她仿佛看到了理想的自己,她应该是那个样子,而不是现在自己这个样子。混沌的她已经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她了。
在经历过一系列切肤之痛的伤害后,她一直徘徊在自我意识觉醒的边缘,而今她总算打破了重重阻挠,在林月沅被押走的那一刻获得了独立的人格。她不再是为人操纵的傀儡,没有思想的木偶,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是非判断标准,找到了自己的坚持。
临江殿紧邻温水湖东侧,原先是李璨的亲生父亲,皇帝的嫡亲弟弟临江王幼时所居,规模仅次于花朝殿和金极宫,是语鸯宫里的第三大殿,是完全是按照亲王规格为他改建的。
由此可知,皇帝对于自己这位亲侄子宠爱到何等夸张地步。这是连太子李锦都未曾享受过的尊荣,平时为了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打的头皮血流的言官们对于李璨为人狂妄傲慢的原因给出了近乎一致结论:都是让他那个皇帝大伯给惯得。
住惯了豪屋华宇的林月沅轻而易举地抵挡住了临江殿豪奢的震慑力。临江殿的屋顶跟她家房间的屋顶一样同是用大片大片光润如镜的琉璃瓦铺设而成的,没什么稀奇。琉璃瓦将来自四面八方的灯光折射进殿内,使临江殿比其它任何宫殿都要显得耀眼。碧青的溪水像一条绿色的丝带系在宫墙外面,溪水的外沿围着一圈龙爪柳,柳树繁盛的枝叶把溪水掩盖住,水中游着几对恩爱的鸳鸯。覆盖在宫墙上的淡青蔷薇好像青龙身上的层层鳞片,又好似一条厚厚的织花锦被。
贴金的宫殿大门金光闪耀,门口共有八名带刀侍卫威武伫立。及进宫门,一棵树姿雄丽、花白如瓷、绿叶油密、馥郁芬芳的广玉兰临风而立,洒落脱尘乃有仙家风采。
穿过曲折回环的长廊,经过雕栏画栋的庭院。侍卫们将林月沅推进一个阴暗的小黑屋。
她夜能视物,屋里除了一张桌子,一个烛台,并无他无。她上身被缚,双腿能动,在屋里转了几圈后,积聚胸中之气,运功顶入喉咙,冲开了堵在嘴中的手绢。
她吐掉带血的手帕,才意识到脚下寒凉,她嫌地上湿冷,避开桌上烛台,跃上桌面,盘腿而坐。心澄如镜的她,既不害怕也不担忧,在这幽静的环境中竟而沉沉地睡去。
琉璃灯上的灯光照到林月沅闭合的双眼上,她觉眼皮一热,费劲地挣开眼睛,屋内进了一个身材矮小,头戴风帽,穿着宫装的宫女。宫女左手提着一个食篮,右手挑着一盏防雨的琉璃灯,灯罩上沾着未干的水珠。
她耳力极佳,适才未听得雨声,越迷惑。她心下一惊,自己身在龙潭虎穴实在不该睡得如此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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